椋月完全看不懂，栎江看起来既畏惧又平静，既高兴又难过，这明明是不可以共生的情感。
“无名，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情感呢，他们不会累吗。”
“当然会累了，椋月。但这是他们，还活着的证明。”
“？”
“不懂没关系，现在的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他们还抱有希望，还希望活下去的信号。”
“那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你想帮助他们的话，那就是现在了，当然，管太多闲事是我不希望你去做的，但是劝说对你来说是没有用的吧。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那一定，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式。”
“想要解决这件事情你只有杀了我。”
这样就可以解脱了。
“……”椋月举起了手。栎江微微颤抖着，靠近了一步。
明明是一直期待的事情，可是当它真的到来的这一刻居然还是会害怕的闭上眼睛。每晚都会做着关于自己死去的梦，惊醒后总是满身大汗，嘴上说着天地不惧，实际上甚至比疯疯癫癫的老傻子更加胆小。也受过许多次伤，但无论是多么撕心裂肺的疼痛死神都不会垂怜自己。
“老大！你不是认真的吧！您走了留下我们这些兄弟？”老疯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老大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死了，已经。“兄弟们还等着过两天的喝酒日呢，没了老大您我们还喝个屁啊！给我回来！你们还愣着干嘛啊快去救老大回来！”
“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永远没有他这个兄弟了。”栎江平稳下发抖的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老疯，这么多年了，我累了，真的累了。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了一个有这个能力杀死我的魔族，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机不可失啊。”
“放屁！”老疯吼着，拼命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你累了难道我们不累吗！大家都是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放弃我们，才一直活到了今天，结果你要成为那个最先放弃的人吗！当初是谁拍着胸脯跟我说，他要做老大的来着，栎江！你这老混球快点给我滚回来！”
栎江的嘴角微微上扬。
“终于啊，你叫了我的名字呢，梁。”
“闭嘴！！滚回来！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起码，别死在我的前面……”
“你还在等什么呢，小丫头，这又不是动画片，你不用等我们说完话的，反倒是我希望你赶紧打断这毫无意义的对话。”栎江轻轻地说。
“别！求你了别杀栎江那老混球！”梁绝望的吼着。
椋月高高举起了手。
“……”栎江笑了。
“砰！”拳头重重地落在了栎江的头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哎……哎？”正准备不顾一切地扑过来保护栎江的梁一下子怔住了，这是什么新奇的行刑方式……吗？
椋月的拳头硬的像板砖，痛的栎江连退几步，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死。
“那什么，我的意思是让你给我个痛快……”话还没说完又一拳毫不客气地砸了下来。
“你干嘛啊臭丫头！要杀就赶紧杀哪有你这么折磨人的！”
“无名说过，对付脑壳子坏掉了的人就得这么办，打醒了就好了。”椋月追了上来，又举起了拳头。
“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歪理！别打了要打出脑震荡了！脑子坏掉的人明明是你吧！”
刚才还是一幅非常悲壮的画面，此时突然变得异常喜感，栎江本来就敌不过椋月，只逃了两步就被逮住敲头，挣扎也挣扎不掉，只能生无可恋地被按在地上打。
“怎么样，清醒一点了吗。”拳头落下的间隙，椋月问。
“清你个头啊！你到底想干嘛！”不得不抬起双臂保护头的栎江含糊不清地喊着。椋月立刻停了下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栎江擦着额头上被椋月指甲不小心划伤的血迹，瞪着她，她也回看着栎江。
“请你，别再羞辱一个这样渴望死亡的人了。”栎江主动移开了视线。
“不渴望啊。”椋月直勾勾地盯着栎江，浅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栎江慢慢地攥紧了拳头，难道现在连求死都不能了吗。
“真正渴望死亡的人，不会是这样的，我见过这样的人，你跟他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栎江哼了一声。“嘴炮吗，动画片看多了吧，你不会真的以为说几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为什么要改变？你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椋月歪着头，眼中的影子逐渐清晰了起来。
“闭嘴。别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恶心。”
“我确实不懂很多事情，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但我不会忘记看到过的景象。
你的眼中，明明还闪着光呢。”
“闭嘴！”一个速度很慢但力道巨大的巴掌挥了过来，椋月没有躲，毫无血色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生气啊，你看我刚才都这样打你了，你生气啊，来还手啊，还的越重越好！”栎江有些歇斯底里，他在面对的仿佛是一块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块，不会做出任何他所期待的反应。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椋月有点不耐烦了，出来的时间已经太长，再不回去的话无名他们该担心了。
“那就如你所愿。”
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一支尖细的冰锥穿透空气，刺破了栎江的衣服，停在了心脏的位置。
全身麻痹，大脑还未做出反应，身体已本能的开始狂抖，泪腺一阵酸麻，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滑落，心脏在胸膛里无法控制地乱跳，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
“马上就要如你所愿了。开心吗。”上方几十厘米的地方传来了冷漠到可怕的声音，遥远的仿佛几十公里外。
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睁着眼，却只能看到黑色。
冰锥融化成水，浸湿了栎江的衣服。
浑身瘫软的栎江跌坐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完全相信死神的突然到来又离去。
“明明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椋月没有再看他，径直走向了梁。
“对不起，刚才切掉了你的手，跟我回一趟朽木城吧，我让无名帮你接上，他可是整个魔界最好的医生，这点事应该没问题，嗯，应该。”她蹲在梁的面前，轻轻抚上伤口，切面便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有镇痛作用。”
“你到底……”梁看看栎江，又看看她。
“我说过，我是来解决这件事的。用我自己的方式。我认为这样是正确的。”
“是吗……你觉得让我们这样的祸害活下来是正确的啊……”梁嗫嚅着，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小丫头，他们可是害这个村庄落败的罪魁祸首……”粉红大叔小心翼翼地说，但并没有人理他。
破旧的村庄，昏暗的天空，永不停止的沙尘，绝望的人类，绝望的魔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朽木城可以提供全部维修和重建的工作，但只有一次。”椋月说，从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了梁的断手，似乎在做一道很难的选择题。
“没有人是天生的罪人。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们当初是犯了什么过错被如此对待，但你们每个人，都非常善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只手放进了空间袋，还好里面没有吃的。
“别开玩笑了，留着这些罪人……我们可是受害者！”老人支撑着站起来，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谁不是呢。”椋月抓住了栎江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你，真的觉得我们，善良吗。”
“我有很多的事情都不懂，但是无名总说我也懂得很多的事情，我想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嗯，我觉得。”
“这样啊……哈哈哈哈……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第一次。”栎江虚弱地笑着，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在椋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可惜那些人类并不这样觉得呢。”
一个世界，两个种族。那不是椋月第一次了解到这些事，就像小说里写得那样，人类与魔族，从来都不是什么能和谐相处的两种生命，同样是无药可救的人类和无药可救的魔族，因为畏惧，所以憎恨。一件看起来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的事件，其实才刚刚开始。当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开始互相厌恶的时候，该怎么办呢，事情还未发生，因此无人知晓。
“那什么……我还是不去了吧，丢了一只手就丢了，我还是想留下来跟老大他们一起，万一哪天那家伙又不想活了……”
“我看是你不想活了吧梁，不过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他不想去你就别逼他了，反正少只手对这家伙来说也不算什么，让彼此对彼此改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幸运的是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既然不想死，那就得想办法好好活着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谢谢你，小丫头。”
“哈，你承认了吧，你这家伙就是个笨……”
“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另一只手也给你拆下来好不好啊？”
“……不客气。”
当有人跟你道谢的时候，一定要回别人这句话，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因为将来会有很多的人要跟你说“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