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打算一直摆着这张死气沉沉的脸,直到我猜出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吗?”奈落有些不耐烦地质问着,“从以前开始你就是这样,说出来能死吗?”
无名紧紧盯着晨间报纸头条的一行字,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读不进去。“我哪有死气沉沉,你还不了解我是个怎样的阳光少年吗。”他举起报纸,将自己的脸牢牢挡住。
奈落更加不耐烦,伸出手去抢报纸。“别装了,我是第一天认识你这个讨厌鬼吗?跟我装糊涂你觉得有用?”
被众人定位为弱鸡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被一个高烧不退手脚无力的病号从手里抢过报纸的无名早就习惯了这种暴力抢劫,叹了口气缩回了椅子深处用两根食指堵住了耳朵。
“喂!别给我装傻看着我!我就算病重也能给你的高鼻梁狠狠来上一拳……”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奈落慷慨激昂的训斥演讲还没开始就被一声震天的摔门声吓了回去,骨冲了进来,后面跟了一群追的气喘吁吁的护士。“气死我了!为什么王上就是不肯让我去跟她一起去边境呢!奈落病了那么这个位置毋庸置疑就是我这个副将军的了不是吗!什么‘太危险。’如果我连随同出征都做不到那当初为什么封给我这个头衔啊!啊?听起来就很危险的事一口就答应下来了,你当时也在怎么不阻止一下啊!”气得头昏脑涨的骨终于注意到了无名的存在,把他推开,一屁股坐在了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骨姐你说什么?什么危险的事?王上又答应什么了?”奈落一头雾水,但大致已经猜到了结果。
“放心啦,王上那么强,不会有事的,没有你们几个拖后腿的说不定会回来的更快呢。”无名的语气依然是欢快的,奈落皱起了眉头。
“你什么意思啊?王上一个女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身边也没个人陪着……”骨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个八度,“你跟了王上那么久连这种事情都……”
“行了,骨姐。”奈落以更大的声音阻止了骨继续说下去,“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的病我肯定会陪着王上一起去的,王上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别生气了。”几乎是有些担心地,奈落瞥了一眼无名。
“我当然拦不住。我什么时候拦住过呢。十分钟后我有个手术,先走了。还有,病房里禁止大声喧哗。”无名甩甩手招呼着围观的护士们快去干活,不变的欢快语气。
“真是个让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家伙……”骨嘟囔着,瞪着大门上写着禁止大声喧哗的安全须知,那是两秒钟前无名脑袋消失的地方。
“他就这样,习惯就好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啊,说话又刻薄性格又懒散,流浪汉都比他绅士吧,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哼。”
奈落没有接话,病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骨还在动着嘴皮,显然是在不出声地抱怨无名。
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次,没有我的陪同呢。会没事的,应该吧。
七年了,每一次的战斗奈落都在椋月的身边,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了。
大部分的传送阵都只能进行定点传送,而目前还在研发过程中的便携式传送阵目前还没有一个实验者能忍住不把前天的早餐都吐出来,因此从最远的一个传送阵里出来后还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才能到达目的地,时间很紧,秋意椋月跟管理这个传送阵的士兵打了个招呼便匆匆上路了。
“愿您的旅程一路平安。”士兵在她的身后深深地鞠躬。
每本地理书上都写着魔界与人界是接壤的,但没有几个编书的人真正的来到边境看一看,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有着怎样的风景。只要拿到钱就好了,对他们来说。边境百分之八十的地区都无人居住,这里气候恶劣,无法种植的砖红色土壤,土地开裂形成一道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每隔几分钟就会有几乎能将人吹跑的狂风席卷这里,扬起的砂砾差不多把视线全部挡住,这里不适合生存,甚至连呼吸都不适合,椋月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在风暴里尽力抬起头呼吸着微薄的空气。
总算是暂时安静下来了,椋月把厚斗篷上的沙子抖掉,摘下兜帽,小心的躲避着能看见和看不见的沟壑,艰难的前进着。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人居住吗,虽然抱着这样的疑问,她的脚步还是没有丝毫放慢的意图,在这个随时会被暴风刮走的凶险地带停留时间过长是不明智的,她裹紧了身上的旅行斗篷,趁着平静的这短暂几分钟能多走一步是一步。
这里的风景一成不变,除了沙子,红土,光秃秃的山与沟就是遮天蔽日的风暴,不知走了多久,椋月有些疲倦了,想根据太阳的方位来判断时间在这里是没有用的,先不说沙尘差不多封住了所有的视线,就算是在短暂的平静下天空也是红色的,能看见的只有破碎的红云罢了。椋月走啊走,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平时都是奈落跟着她一起出战的,她已经有好久,差不多整整七年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这么长时间了,自从十年前被无名捡回家,她就再也没有孤单过。尽管她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确实感觉似乎怪怪的。
已经走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一天?她不知道,无论怎么走,向哪个方向走,结果都是一样的,这个地方没有尽头吧,椋月有些不知所措。
相比于时常来袭的狂风与沙暴,间歇的寂静更为吓人,砂砾静静地悬在半空中,踏在碎石上没有声音,粗声喘气没有声音,一切动作都没有声音,这个空间似乎将声音吸走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呢。不知道为什么,椋月并不觉得陌生,一丝奇怪的熟悉感在最不经意的地方悄悄滑过。她只知道不可以停下脚步,哪怕没有尽头也要继续走下去,一直走到死亡为止。
仿佛又过了几个小时,独自一人的时间故意被放慢了,没人能说出这是一种祝福还是嘲讽。隔着一道极深的断崖,椋月看见了房屋上空升起的炊烟,以几乎不被察觉的方式消散在静止不动的天际。就是那里了吧,她加快了脚步,一个助跑踩在悬崖的边缘,轻轻一蹬便腾空而起,在寂静的崖上刮起了一阵微风,稳稳地落在对面,拍拍身上和头发里的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流浪了几十年刚被人捡回来的流浪汉,勉强找回了一点威严,把兜帽又拉低了一点遮住眼睛,向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
破破烂烂的牌子上的字已经脱落到什么也看不清,钢铁制成的大门也早已因风沙侵蚀而锈迹斑斑,土黄色的铁锈对着每一位靠近这里的外来人说着不欢迎。椋月望着铁锈门,小心翼翼地从它下面走过去,铁门发出极大的吱呀声,似乎随时都会轰然倒下砸向她这个外人,好在它现在并没有这种想法,她安然无恙的通过了。
不光是大门,整个村庄的一砖一瓦都想让她滚出去。这里的房屋看起来像是几百年前的样式,石头铺成的小路已经被人踩的光光的,就这几十米长的小路她已经不小心踩坏了三块基石,踢倒了一块刊登着看起来早就倒闭了的鞋店的广告牌。荒无人烟。椋月已经来到了大部分房屋聚集的地方,然而除了由烂砖坏瓦,四面透风的墙壁,红色泥土砌成的台阶和门槛组成的连毛坯房都不如的屋子外,这里什么都没有。路边没有田野,街上没有行人,灰扑扑的街道上只有同样灰扑扑的椋月一人。
这个地方真的有人居住吗,椋月心中刚刚消退的疑问又重新涌了上来,在这个看起来已经被遗弃了几百年的地方,会住在这里的只有尸骨了吧。椋月沿着小路慢慢走着,一边非常认真的思考了起来这个可能性,难道是僵尸?幽灵?什么魔物?
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写着“旅馆”的破牌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犹豫了一秒后就过去了。如果旅馆有人的话,那么这里就是有人居住的。
椋月走上随时都有可能塌陷的土台阶,抓起沉重的门环,敲了两下。
没人应。没有人。又敲了两次,还是没有人。
果然是空的,椋月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谁啊,大晚上的还来打扰老子休息,哪个不识趣的混蛋啊。”突然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个极不耐烦的脚步声在靠近。
原来有人……椋月又转回来,理了理兜帽,端正地站回大门前,思索着要怎样介绍自己。
门是向外开的,前来开门的人用及其粗暴的手段踢开了门,椋月以惊人的反应速度后退了两步,差点被打断鼻子。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满脸横肉,此时他正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凶神恶煞的打量着椋月,一脸被吵醒后的不爽。
“喂,你是来干嘛的。”彪形大汉没好气的问,毫不掩饰的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椋月被他的粉红睡衣吸引了注意力,她只见过朽木城的年轻女孩子们这样穿过,一开始完全没注意到他在说些什么,直到那个哈欠带来了一阵她认为绝对能将沙漠巨虫直接熏晕过去的口气,她才回过神来,一边努力忍着咳嗽的想法一边回答:“我想住宿,这里是旅馆吧。”
“哈?住宿?这大半夜的你说要住宿?我还没问你一个人大半夜在外面晃来晃去是要干嘛呢。”彪形大汉显然认为这个理由并不足以消退他被吵醒的怒火,对椋月发起火来。
半夜?椋月抬头看了眼红色的天空,嗯,还是红色的,跟几个小时前她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外地人?”彪形大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这里不欢迎外地人,劝你哪来的就赶紧回哪去吧,不然等天亮了可就有你受的了,那些人最喜欢收拾外地人了。”
“我很疲倦,能否让我留宿一晚,我明早就离开。”椋月说,一直在走路的时候没感觉,一旦停下来疲惫就开始不断地向她发起了攻击,从出发开始计算她已经有差不多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过觉了,魔力一直处于消耗的状态,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你是不知道上一个来到这里的外地人被他们收拾的有多惨,就是住在我的旅馆的,头发和衣服被剥掉,用赤炎马拖行了好几公里,死的别提有多惨了,我也因为接纳了那个外地人而差点受到惩罚,好在家里还剩下一点积蓄,都给了他们才逃过一劫,我现在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是快走吧我可不想再趟这浑水了。”彪形大汉摇摇头,死死地堵住门。
椋月不懂:“他们是谁?为什么有这样大的权力做这种事?执法人员都不管吗。”
彪形大汉苦笑着:“执法人员?早就死干净了,家里的所有人都被杀了,连条狗都没有放过,还活在这里的人类再也不敢反抗他们了。”
“他们不是人类吗。”椋月问,她似乎有点明白这里的状况了,魔王所说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吧。
可是大汉显然不敢再跟她透露更多的情况了,推着她的肩膀让她快走。“你一个女孩子,又是外地人,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一定会被玩弄够了再杀死的,趁着他们还没醒快点离开吧,连夜赶路的话应该可以走出去的。”说罢他便嘭地关上了大门,没有离去的脚步声,很明显他还躲在门后偷听,椋月叹了口气,走下了台阶,一不留神还是将它整个踩塌了。
她很疲惫,仅凭着大汉告诉她的事情不足以让她推断出答案,看来只能先随便找个角落在街上睡一会了……等醒了再想办法从别人那里问问吧。椋月左顾右盼,最后钻进了一个胡同,拉过一块破砖头垫在屁股下,裹紧了身上的旅行斗篷,找了个相对来说舒适一点的姿势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夹心面包,撕开包装袋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打着瞌睡,距离朽木城越远,维持着各种防护魔法所消耗的魔力就会越多,在这种情况下却一直得不到充足的睡眠调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什么都不管了,先睡饱了再说吧。她把包装袋随手一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